庙会怀思:翻开心底的老照片
翻开心底的老照片
李秉建
可以这样说,凡是生活在古城海州的老居民,从其出生起,就与白虎山庙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缘分,并相伴终老。不信?当你走进古城海州,你就会感受到一代代古城人对白虎山庙会的虔诚和一往情深的眷恋。在朐阳门前,你会听到,享受晚年生活的老人们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聊起发生在白虎山庙会上的趣闻轶事;在白虎山脚下,你会看到,在人们翻开深藏在心底的永不褪色的老照片时,那散发着似陈酒般浓郁醇香的民俗风味。
海州白虎山庙会,俗称“四月八会”。四月初七为头会,初八为正会,初九为末会。但一般在初六就开始有人买卖东西了,到初九会才能散去,实际会期都是五天。
早年,白虎山庙会的会场以碧霞宫为中心,环白虎山东、南、北三面。东面大多经营百货、小吃等;南面经营牲畜、农具、木器家具;北面经营玩具,其他如唱淮海戏、大鼓书则分散在各个角落。
至于海州白虎山庙会是如何形成的,在海州人的口中,有多少个版本。记得小时候听奶奶讲,海州碧霞宫里的奶奶最灵,每年四月初八碧霞宫香火会,附近四乡八镇的人都来进香,求子、求福、求富贵。正好农历四月初八又赶在夏收夏种时节,也是农民添置农具、衣服换季的时候,于是卖农具、卖服装的商人都闻讯而来,渐渐形成了进香拜佛与商贸相连的四月八会。而父亲给我讲的则是一个传说,说的是唐朝时征东大元帅薛仁贵从海州出发征东,得胜归来时得知儿子薛丁山在海州城里,便径直奔城里来与儿子相聚。当时,薛丁山正在操练兵马,听说父帅来了,来不及卸甲就急匆匆去迎接。薛丁山出兵营不远,猛然看见一只白虎张牙舞爪向他扑来,心中一惊,连忙张弓搭箭向白虎射去,只见那白虎大吼一声,跌出数十丈远,伏地而亡,顿时化作一座山,即今之白虎山。薛丁山射死白虎后,也没接到父帅,心中十分懊恼。夜里,太白金星托梦给他,告知事情始末,薛丁山倍感凄惨,生未见父面,死未见父颜。于是,薛丁山决定在海州白虎山四月初八设庙会,作道场,每年祭奠一次,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就这样,年年如此,烟火不绝,逐渐形成了白虎山庙会。
尽管流传在民间有关白虎山庙会的说法千差万别,但应时而生的白虎山庙会却真实地陪伴古城一辈辈人走过了数百年。记得小时候,每逢白虎山庙会,心里就像过年一样高兴,每天扳着指头数着,看还有几天就到赶会的日子。每次赶会,父亲都会给个三五毛钱,这样就能到庙会上买好吃的和好玩的。待到赶会那几天,四乡八镇的人们还有来自山东、安徽、河南等地的商人一起涌向庙会,整个庙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有吆喝卖东西的,有讨价还价的,还有戴着老虎帽、穿着老虎鞋的孩童骑在大人脖子上看景致的。我和小伙伴们则像蛇似的游走在赶会的人流中,那种感觉至今想来还是那么惬意。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白虎山庙会上,你看到的有卖锸、耙、扫帚、扬场锨的,有卖牛、羊、猪、兔的,有卖苇席、斗篷、蓑衣的,有卖桌、椅、板凳、帐架床的,有卖百货、布匹、服装的,还有卖小吃、卖玩具、耍把戏、唱小戏的,真是应有尽有。
那时,我会拿着父亲给的赶会钱,一溜烟似地跑到山东老侉子的玩具摊上花上二分钱买个小吹叽。小吹叽是用泥烧制的那种,呈三角形,里面是空的,表面涂些红绿彩,上面有洞,吹起来挺响的。再花上一毛钱买个小木车,这车子有两个木轮子,上面有木制小人打镲子,在车后插一根细长小树棍,用手一推,车轮一边转一边带动镲子就打起来,煞是好玩。
那时,庙会上有卖糖的,但不似现在商店里卖的外面裹着糖纸、且品种式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糖。卖糖的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那糖像一块大饼,摆在担子或车上,有人买时,卖家就拿起像刀子样的物件按在糖饼上,再用小锤轻轻一敲,你给多少钱,卖家就敲多大一块给你。你要是嫌少,卖家会象征性再饶你一小块,人们俗称这种糖叫“狗屎糖”,又叫“麦芽糖”。每次赶会看到卖糖的,我会犹豫再三,但拗不过肚子里的馋虫,最终还是会拿出在手里攥出汗的五分钱买上一小块,那糖吃在嘴里不知有多甜,就是过上几天,感觉嘴上还有那股子甜味。
每年庙会,我最喜欢听唱书了。来会上唱书的艺人,大多来自灌云、沐阳一带,多数唱书艺人为男性,偶尔也能见到女唱书艺人。每年庙会,唱书艺人在会上各占一块地,听众少的场子仅有十个八个人,多的场子听众都能有百十口。只有这时,才能比较出唱书艺人的水平高低来。只见唱书艺人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一手敲着碗大的小鼓,一手敲着挂在手腕处碟大的铜锣。每次开唱,为招揽听众,唱书艺人都要先唱些简单的“小书头”,然后才正式唱正文。记得当年我听的最多的是《水浒传》《杨家将》。唱书艺人大约每唱半个多小时,就要卖关子停下来,这时听众知道要收签子了,所谓收签,说的俗一点就是收钱。每当这时,场子里就会有热心听众且有一定威望的老者帮忙到每个听众面前收签。常听书的听众身上都会带点“零开子”,每收一次签,听众只需给个1分、2分钱,偶尔收到5分、1毛钱时,收签人就会大声报出是某某人给的。一般每个下午唱书艺人能收五六签。这样下来,唱的好的艺人能收到几元钱,而差的仅能收几毛钱。因为那时我还是孩子,倒也享受到光听书不花钱的待遇,想来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白虎山庙会已几易其址,且内容与形式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几经演变。但不变的是白虎山上那布满沧桑的碑刻,仍在静静地向到访的游客讲述过去那或悲或喜的往事;碧霞寺里,从各地涌来的善男信女一如从前般虔诚敬香拜佛、祈福消灾,寺里香火依然是那么地旺;还有那青龙涧水仍在浅唱轻吟;曾经记录下发生在白虎山庙会上一幕幕场景的老照片仍在老人们的手中珍藏着,偶尔翻开看看,依然是那么新鲜、那么神秘、那么令人向往。